六老爷爷

11.

叶洱桦的悲惨生活开始了。

因为检查这批武器还有商议价钱的事情，

再加上负责这事的总管有事出去尚未回来。所以李大虎和他的师兄起码得在藏剑山庄住上一段时间。

也就是说，他们住多久，叶洱桦就要被李大虎纠缠多久了。

“叶二花！叶二花！”习惯早起的李大虎跑去拍叶洱桦的门，“咱俩来晨练啊！”

平日里睡到日头高挂才起的叶洱桦这时被吵得不行，缩进被窝里盖住脑袋，死活不肯出来。

李大虎也不避嫌，拍了会儿门见人还是赖在床上，便直接打开门，看着床上那小山包，一揪被子，习惯裸睡的叶洱桦就被看了个干净。

叶洱桦吓得揪回被子:“我靠，你掀我被子干什么？！！”

李大虎看着对方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，忽然支支吾吾道:“我，我看你还在赖床，就想叫你起来……你怎么睡觉不穿衣服啊？！”

叶洱桦气得推他:“这是我家，我爱怎样睡就怎样睡，爱睡多少就睡多久！！”

李大虎被他推了一把，不依不挠地缠上来:“不行，师兄说早上的时光很重要，要抓紧时间晨练，武艺才能有进步的……！”

“滚出去，我要睡觉！”

“你这样子，别说敌人了，你连我的越泽都打不赢……”

叶洱桦一个机灵爬了起来。

“呵，你说我连一条狗都打不赢？”叶洱桦一挑眉，“好大的口气，你倒是很大能耐了？”

“越泽不是狗，是狼崽！”

“我跟你打一场，我要赢了你以后就不许来烦我。”

说完，他穿好破军套拿起重剑就往外走。李大虎赶忙跟了上去。

在山庄随便找了一处空地，叶洱桦好心对跟在后面的李大虎说:“你穿得烛天吧？要不要我让你？”

李大虎拿着长枪点头:“不用，你全力以赴就是了。”

“啧，你穿一身烛天还真敢跟我打啊，赢了我也不光彩…”叶洱桦暗自嘟囔着，一个切磋大旗就落在李大虎面前。

有人的地方，就有热闹看。

一身烛天的天策和一身破军的藏剑切磋，这场悬殊的切磋惹得旁边路过的藏剑弟子纷纷前来围观。

“喂，小桦，你这是欺负人家小军爷啊？”

“嗨哟呵，这小军爷对自己倒是很有自信啊？哈哈哈真逗，这谁给他的自信啊。”

……

叶洱桦说:“听到别人说了没有？我这是欺负你，真的不要我让？”

李大虎眨了眨眼睛，转头对着围观的人喊到:“听好了，我不需要叶二花的退让，全力以赴是最好不过了。输了受伤全算我的。”

“哟小军爷有魄力哦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叶二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师兄加油！别输给小狼崽了！”

“秀姑娘呢？谁去把秀姑娘请来，万一真受伤就不好了……”

把嘈杂的声音抛到脑后，李大虎开了个

嘻皮一笑:“开始吧。”

12.

开始了。李大虎给自己打了个雷，而叶洱桦的也开始进攻了。

想着李大虎估计三招就扛不住，不如速战速决。

叶洱桦直接提着重剑冲上去，朝着李大虎就是一个鹤归拍下去——

没中。

叶洱桦啧了一声。

围观的人唏嘘一片。

李大虎飞快地躲掉了叶洱桦的鹤归，还用诡异得步法迅速溜到叶洱桦身后，等到叶洱桦察觉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
突！

破风！

龙牙！

一溜串技能劈头盖脸地往猝不及防的叶洱桦脸上扔，他反应过来后连忙开了个虎跑溜走转身更想给对方一个云飞时，却直接被对方的定军定住迟楞了半刻。

风！

破风！

战八方！

龙牙！

突！

对方的速度十分惊人，长枪飞快袭来带来的热风扑得叶洱桦眼涩。

好快！

先跑一波吧。

这么想着的叶洱桦开着啸日绕圈，殊不知李大虎早已看穿他的动作，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最近的那一刻——

破重围！

战八方！

周围一片死寂。

叶洱桦满头大汗地倒在地上，面色茫然。

李大虎还是一身烛天套，脸上干干净净地一点汗也没出，身上衣服也整整齐齐，仿佛刚才那场切磋上风靡战局的人不是他似的，淡定自若地站着。

战局已定，可以说叶洱桦被李大虎单方面压制吊打。

虽说叶洱桦并不是藏剑山庄最强的，但也至少能排得上前十，居然被一个烛天天策按着打。

对方不仅没有上马，就连林和山都没开，更别说是虎了！

所有人看向李大虎的眼神都变了:穿着烛天就能把穿破军的叶二少打得这么狼狈，那要是穿更高阶的衣服呢？

一个穿烛天的天策就已经这般强悍，天策府真是卧虎藏龙，实力不凡啊！

叶洱桦从地上爬起来，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
李大虎蹲着，居高临下地说:“二花，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！你能打得过我们天策大师兄啦!”

叶洱桦不敢置信地抖着，抓起李大虎的前襟:“你怎么做到的？”

“啊？”

“你到底怎么做到的…!怎么可能，一个烛天天策，居然……”

一直围观的铁牢忍不住走出来，拍了拍叶洱桦的肩膀，说:“你输了很正常。”

“此话怎讲？”

“我们曹雪阳将军和他的战绩，四六分，你信吗？”铁牢师兄说，“在天策府同期弟子，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。这家伙生来四肢灵活，身手反应极强，速度惊人，李承恩将军说他是难得习武的好苗子。”说完揉了揉李大虎的头。

“可惜天妒英才，他的脑子不太好使，当得了将士，却当不了将军。”

13.

从那天切磋后，叶洱桦再也不赖床了。

李大虎表示十分欣慰，并邀请他一起来晨练，叶洱桦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，没说话，但还是默认了。

“叶二花，你这样不行，你看我，手臂得这么直……”

叶洱桦忍无可忍:“李大虎，你过来，我跟你打个商量行不？”

李大虎望了过来:“啊？啥呀？”

“以后我要是切磋赢了你，你就不许再叫我叶二花！”

“诶，成。”李大虎呆呆地点了下头，却又发出疑惑了，“可你不让我叫你名字，那叫什么？”

叶洱桦气极反笑:“我本来也不叫叶二花好吗？我叫叶洱桦！叶！洱！桦！”

李大虎呆呆地挠了挠后脑勺:“啊？这不都一样嘛……”

“哪里一样了？！”叶洱桦气道，看着李大虎一副不解的模样，叹了口气，自己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，“算了算了，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……”

李大虎凑过来，问:“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的名字啊？我觉得二花挺好的，很适合你。”

“……”忍。

“我爹说，漂亮的人的名字里都带花，”李大虎眨了眨墨黑的眼睛，真诚地说，“像你这么漂亮的人，二花这个名字真衬你。”

“……”我忍。

“你要是个女娃娃就好了，我一定娶你回家，”李大虎笑着说，“我娘很漂亮，她名字里也有花，我爹就特别喜欢我娘，整天花妞花妞地叫我娘。要是他知道我娶了个漂亮媳妇，名字里也带花，那他会很高兴的。”

“那你得跟你爹道歉了，”叶洱桦恶狠狠地咧着牙道，“你注定娶不到媳妇，因为没有哪个漂亮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傻子。”

“我不傻！我就是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儿来，我才不傻，我会算数的！”

“呵，这还不傻？”

“爹说会算数就够了啊，至少买东西不会被骗。”

“是吗，”叶洱桦不看他“那你回去告诉你爹，他没有漂亮的儿媳不是没有原因的，归根到底就是他自己没把你李大虎的脑子生好。”

“爹会不高兴。”

“你爹也不是什么聪明人。”叶洱桦刻薄地说，“只有文盲才会给儿子娶名字叫李大虎。”

“你不能这样说我爹。”李大虎跳起来推了他一把，“我爹……我爹……他…他…很厉害的！”

“是嘛？就像你这样的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吗。”

李大牛不仅不聪明，他还会贪小便宜，还老是因为鸡皮蒜毛的事情追着儿子打。

但——他死前的护住他们的背影是多么高大威猛。

那天晨练没练成，因为李大虎中途跑了，临走前以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看着叶洱桦。

叶洱桦不以为然，继续发奋对着木桩苦练。

但很快他又不得不承认。

没有李大虎在的时间——

有点寂寞啊。

14.

李大虎很着急。

他把杨晓花留给他的钱袋子弄丢了。

今天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，还是没有。他便只好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钱袋子，弄得一上午整个藏剑山庄的人都知道小军爷丢钱了。

叶洱桦坐在自己的书房里，玩弄着一个朴素甚至还打了补丁的钱袋子。

那是他在晨练的时候捡到的，里面银子不多，还不够他三天的饮食开销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碧玉通透的手镯。

他摩挲着手镯，心想着这大概是李大虎娘给儿媳准备的手镯。

呵，可惜用不上。

一傻子娶什么媳妇。

看李大虎着急的样子倒也挺有趣的，不如继续耍耍他好了。

李大虎急得跳脚，铁牢问，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叶二少呢。

对啊，为什么不去问问叶二花呢。

兴许他知道呢。

李大虎瞬间把过往怨恨往脑后一丢，撒腿就往叶洱桦屋子跑，可屋里没人，一问侍女，原来在书房。

他急匆匆地往书房跑，不顾外边侍女阻拦强行闯了进去:“二花你有没有见到我的钱袋子……”

叶洱桦吓得眼疾手快地把钱袋往怀里塞。可还是被李大虎看到了。

“你，你叫什么叫啊……”心虚的叶洱桦说。

“叶二花，我看到了，你还我！”李大虎伸出手。

“没有，你刚说什么？”

“叶二花，不要狡辩，你把钱袋子还我！”李大虎愤怒地说，“你这是偷鸡摸狗的行为，知道吗？！”

叶洱桦不爽了:“你说什么？我偷鸡摸狗？”他把钱袋子啪得从怀里扔到桌面上，“就这点钱，还不够少爷我一天花销，我好意思去偷你的？!”

“我不管，要是少了一分一文我绝对找你算账，叶二花你这个无耻的小偷！”李大虎还是很生气地瞪着叶洱桦。

叶洱桦第一次被人指着骂是小偷，还是为了钱的事，当即脑子气得发涨:“李大虎我告诉你，就这点银子我叶洱桦就没看进眼里！再说你天天在我藏剑山庄白吃白喝白住，吃好喝好穿好住好睡好，我收你点银子怎么了？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嘛？！我告诉你，本少从头到尾就没偷过你的东西，你这丫把它忘在晨练场上你自个儿不知道还骂我是小偷？！那好————”

他抓起钱袋子就往地上扔，钱袋子啪得掉到地上，哗啦呼啦的铜钱和碎银撒得满地都是。

李大虎气得扑上来给他一拳。

“咳，还有这个——”叶洱桦被打得身子一歪撞倒书房窗户上，带掉了桌上一只青花瓷瓶哗啦得掉在地上摔个粉碎，脊背被摔得发疼，他恶狠狠地从怀里摸出那个手镯，“是打算留给你媳妇的吧？可惜，你爹娘失算了，你这傻子一辈子都不会有媳妇了！！”

说完，他打开窗户用力把镯子朝窗外扔去——

窗外是个小池塘，镯子掉到池塘里溅起水花，发出“噗”得一声。

叶洱桦怒极冷笑:“我都还你。你去拿吧。”

说完，不顾呆住的李大虎，故意又往满地钱伤多踩了两脚，才愤愤不平地带着侍女走了。

走之前，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大虎。

李大虎背对着他，还是刚才那个姿势，可脑袋低得快看不见了，看不清表情。

叶洱桦一阵畅快，心里暗道活该，抬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15.

李大虎跪在地上默默捡着铜钱和碎银。

地上青花瓷的碎片摔得粉碎，捡的时候经常划伤他的手指，血立马涌了出来，他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，继续重复捡拾的动作。

等到铜钱和碎银都捡好了，地上也沾满了他的血。

这些都是杨晓花给他留下的钱。

杨晓花在来藏剑前的一个月就没了。

这个可怜的女人得了绝症，苍白憔悴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，李大虎坐在床头，双眼泛着水光。杨晓花颤抖着把枕头底下的钱袋交给他，大虎，娘不能陪你了…咳…你要好好活着…

李大虎哭着摇头，呢喃着娘，娘……

这点钱，是娘省吃俭用剩下来的钱，给你以后娶媳妇用……还有这个镯子，是当年你爹娶我的时候给的，现在我把它交给你……

娘，别说了，娘……

大虎啊，娘是真的舍不得你……呜，可娘也舍不得大牛……你说他，呜咳咳咳，在那边待了多久啊，娘不在他多寂寞啊……

娘…！别睡…我求求你，别睡……

大牛啊，我来陪你…我有好多事想跟你说，我们的大虎已经长大了……

李大虎捧着沾着他的血的钱袋子，忽然鼻子一酸很想大哭一场。

就这点银子，却是杨晓花最后能给李大虎的东西了。

可叶洱桦说，就这点银子还不够我叶洱桦一天吃喝的！你天天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，我收你点银子怎么了？？

当李大虎双腿发麻得从地上站起身时，头一次感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平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